2008年9月3日 星期三

第一公主的悲歌

財訊月刊 更新日期:"2008-08-28" 記者:文/張雪秀

父母人生沒得選,後悔生在政治家

有什麼樣的父母,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,卻可以決定你相當大部分的人生。有什麼樣的丈夫,或許是自己可以決定的,卻將陳幸妤推進更大的深淵。當年成為第一公主,譜下的不是自此幸福的快樂曲,而是一再變奏的失控人生,以及永遠揮之不去的台灣嗜血媒體。

阿扁五二○卸任後,陳幸妤告訴友人,她終於可以解脫了﹗這個最後的寄望,終究還是奢望。

八月十八日,陳幸妤在媒體追問扁家密帳疑雲時爆出「全家都去死來表示清白」的激越言詞,她兩手在空中亂揮、奔跑、跌倒的畫面,在電視上反覆播出,相當殘忍。一個三十二歲的年輕女性,以如此不堪的面貌呈現世人眼前,尖酸政客嘲諷她是在為父脫罪,部分專家則認為這是典型的憂鬱症患者症狀,沒人敢預估接下來會怎麼樣……。
一位知情人士描述,為了怕陳幸妤的三個小孩被嚇到,保母帶著小孩關進房間,不讓他們看電視,但能瞞多久﹖又是另一個家庭難題。

人際關係一直不順,高中開始失眠

陳幸妤出生的那年(一九七六年),陳水扁已是專攻海商法的律師,以父親當年幫人訴訟的豐厚收入,她理應是個成長於經濟條件優渥家庭、無憂無慮的貴千金,她可能平凡到讓周遭的人只記得她驕縱的脾氣。這一些「假設」,在她三歲時父親成為美麗島事件被告律師,進而從政之後,開始了變調的序曲;九歲時,父親參選台南縣長落敗,母親吳淑珍被車撞成下半身永久癱瘓,陳幸妤被迫早熟,但顯然不是往健康的路子走。

陳幸妤的童年並不快樂,由於父親從事反對運動,之後又因蓬萊島雜誌案進了牢,在那個年代,她成了學校老師與同學揶揄嘲諷的代罪羔羊,有個忠黨愛國的老師,曾經在教室當眾把陳幸妤叫起來,批評她的爸爸是壞人。好一段時間,陳幸妤不想去上學,她不相信任何人,因此幾乎沒有朋友,這種類似自閉的傾向,讓她在處理人際關係上一直不順手,甚至談不上有EQ可言。

幼年的不愉快經驗,加上父母相處的問題,據了解陳幸妤從高中時期便開始出現失眠的症狀,一度她自以為大概是先天體質敏感、容易醒,卻前前後後困擾了她十幾年,什麼樣改善失眠的方法,她都試過。

扁家幾口子中,陳幸妤一直是個性最單純的一個,她立志從醫,因為媽媽的病;她厭棄政治,因為爸爸從事政治。但在潛意識中,她對陳水扁與吳淑珍有著極度複雜感覺,她對父親經常不假辭色,對癱瘓的母親不敢言恨,儘早離開這個家庭、去過屬於自己的日子,是她的最大願望。

二○○○年陳幸妤從陽明大學牙醫系畢業,那年,她的父親正好選上了台灣的總統,在那扁家莫大榮耀背後,等著她的卻是更大的人生黑洞。扁身邊人士觀察,吳淑珍因為身體不好,極度缺乏安全感,一直存有「小孩要顧得好好」的念頭,陳幸妤原有個交往極久的牙醫系學長,因吳淑珍不滿意,嫌他不夠高不夠壯,硬是拆散兩人,陳幸妤為此鬧氣離家,陳水扁深夜跑到公園去尋人,記述的就是這樁不幸。


和趙建銘大吵一架後,總是選擇遺忘

在這種情況下,母親看對眼的趙建銘,對陳幸妤展開百依百順、打罵不退的熱烈追求,因此在結識交往僅僅幾個月的情況下,她就把一生的幸福交給了這個男人,而這個男人卻把她帶往了更深的深淵。

一位了解內情的人描述,在官邸的這些年歲月中,陳幸妤快樂的日子實在很短暫,二○○一年與趙建銘結婚,大約是她最雀躍的時光,而後從二○○四年陳由豪事件以來,接連SOGO案、陳哲男事件,母親吳淑珍成為眾矢之的,家中氣氛開始轉變,至二○○六年趙建銘爆發涉及台開內線交易案,其後狼狽入獄收押,當時她還懷著身孕,陳幸妤說她好像從此「掉進了十八層地獄」。

去年六月下旬,二審宣判前夕,律師團告訴陳幸妤應該可以翻案,不料當她前往牙科診所應診時,獲知趙建銘不僅未能減刑,還被求處七年重刑併科三千萬罰金,當場震驚到無以復加,終至在第二天當街狂吼出「趙玉柱去死」的憤怒。在家裡,趙建銘把所有的責任指向自己父親,陳幸妤始終深信不疑,趙建銘在外行為不檢,陳幸妤大吵一架後,總是選擇遺忘,對外甚至幫趙建銘捍衛,聽到別人批評趙,她會不高興地走開,當場擺出臭臉。

後來隨著照顧三個小孩的生活壓力必須一人挑起,陳幸妤到處兼差增加收入,一方面也因罹患了憂鬱症,整個人開始胃口變差、食慾減退、失眠、胸悶,在心理上,心情陷入沮喪、無望,常常不自覺流淚,脾氣也變得更加激動易怒,醫生開了輔助性的藥方,並沒有明顯的改善。

今年八月十四日,她父親公開承認太太在海外開設了帳戶。當天,陳幸妤回到家,問母親為何會這樣﹖吳淑珍牽拖說,搞台獨不要錢嗎﹖民進黨的人都受過阿扁的捐輸﹗陳水扁則難得在一旁開口:「不要在外面講這些﹗」吳淑珍還不干示弱回嘴:「本來就是這樣﹗」

八月十八日,陳幸妤在媒體追逐下再度嚴重失控,狂奔、跌倒、嘶吼、發抖、痛哭。這個情況,在檢調搜索陳家時,陳幸妤就已經發作過一次,當天她返家看到檢察官率領幹員在翻看資料時,突然就雙手揮舞、大叫為何要這樣追殺、甚至抄家滅族﹖還與吳淑珍當場抱著痛哭,情緒等到檢調離去後仍然無法遏抑,當晚進入歇斯底里狀態。

情緒再度失控後,陳幸妤暫停了工作,以免又成為媒體獵殺的佳肴。由於趙建銘回台南工作,她經常一個人在房中以淚洗面,佣人一段時間就會去敲門探看動靜,還準備了另一把鑰匙,以防止門被反鎖。醫生也開了鎮定劑與安眠藥,建議她多休息,以協助走出情緒的低潮。陳幸妤朋友不多,連訴苦、發洩情緒的對象都很少,陳水扁這個當爸爸的歉疚之餘,只好成為女兒埋怨哭訴的出氣桶,處境十分難堪。

才三十二歲,自有記憶開始一路走來,陳幸妤的經歷,大多不是自己想要的選擇,「後悔生在政治家」,曾經是她對父母說過的重話。往者已矣,未來的人生道路她要如何平靜的走下去﹖恐怕是更艱難的挑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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